凯博娱乐 暑期旅游市场强势复苏,奔走在一线的导游们说:市场变得不一样了
北京、上海、西安等热门旅游目的地人满为患,名山大川、知名民俗景点前排起长队,热门博物馆一票难求……经历三年起伏后,旅游市场在今年暑期迎来强势反弹。对游客来说,赶在暑期出游,意味着郁积了三年的出行意愿的释放;对亲历行业大起大落的导游们而言,感受则更加复杂。
在上海,无论是华东短线、国内长线还是出入境导游,过去三年中他们中绝大多数人都处于半赋闲乃至待业状态。为了保持与一线的近距离接触,不少导游转型带上海城市微游及周边游线路。行业复苏后,他们又迅速投身快节奏工作,有人延续原来的轨迹,也有人开辟出新的天地。
个人情况有别,但导游们的共同感受是:和疫情前相比,旅游市场变得不一样了。
同行流失,留下的导游更忙了
整个7月,春秋资深导游周云飞几乎都在路上。7月上旬,他在嘉兴、无锡、苏州等地转了一圈,不时转发公司的旅游线路海报。中旬以后,周云飞的日程就像上了发条,从青海西宁到西藏果洛,从甘南藏族自治州和兰州,再途经陕西西安抵达西藏日喀则和拉萨,马不停蹄。
7月27日那天忙完白天的带团工作,晚上22时他和一名同行在日喀则碰头,边吃夜宵边聊工作。“疫情三年间有很多同行流失,暑假是出行旺季,导游人手总体还是很缺,我和同事们现在都在忙着带团!”周云飞说,疫情前他主要以带江浙一带的华东游短线带团为主。今年暑期出行旺季,他带起了西北长线团。
重新密集带团后周云飞发现,尽管暑期出游看似热热闹闹,但整个市场仍处于恢复阶段。除了旅游团报名人数上的差距外,一些景区的接待能力和当地专业人员的服务水平,都没有完全回到之前的水准。此外,人气很旺的往往是无需门票的开放式景区,即使游客进入收费景区,花钱也变得更谨慎了。
比起酒店飙升的出租率和部分景区的客流爆棚,旅行社的团队游恢复程度并没有那么高。周云飞说,游客对旅游线路的价格比较敏感,相对价格高线路成团概率会稍低一些,这可能和疫情三年一些人的经济收入受到影响有关。“旅游是经济形势的晴雨表。经济形势好的时候,大家都乐意出来旅游;挣钱难,旅游的需求就会被压缩。”
周云飞在高原地区为游客表演唱歌
一项不完全统计数据显示,仅2020年上半年全国范围内就有8000多家旅行社注销,不少导游由此成为自由职业者或者转行。“我认识的导游中有人转行卖保险,有人开滴滴、送外卖,也有人在家待业。”春秋资深出境导游曹奇告诉记者,疫情期间公司照常为100多名导游和领队缴纳五险一金、发工资,保留下了宝贵的人力资源,因此在行业恢复时能更快启动业务。
今年旅游市场复苏后,一些旅游机构人手捉襟见肘,不得不向外单位“借”导游。今年4月,曹奇受公司委派,被借调给另一家旅行社带欧洲团;7月下旬,一家机构负责接待前后近一万人的研学团来上海,曾紧急向春秋抽调40多名导游帮忙。
环境变了,导游需做更多解释工作
对曹奇来说,疫情是一道泾渭分明的分界线。2019年全年,身为公司欧美非线路的导游和领队,曹奇带了16个长线旅游团出境,一年中有212天在路上。出境游按下“暂停键”后,曹奇转而带上海本地的微游线路,也带过“爱上海,品上海”系列的工会游,行程多为一两天的短线。
今年1月,出境游初露曙光,曹奇和同事们开始了紧张的准备工作。时隔三年后面临出境游重启,公司所有导游全员参加了连续3天的培训,由主讲人带着大家一起回顾出境带团行程、线路内容,讨论疫情后市场可能会有哪些变化、应该如何应对。2月26日,曹奇带着20名游客前往埃及,这是出境游重启后他第一次带团出境。“我之前去过埃及30多次。考虑到我对埃及比较熟悉,公司把首发团交给了我。”
此后5个多月间,除了因感染新冠休养了一段时间,曹奇先后带了6个长线团出境,主要集中在埃及和巴尔干地区。与疫情前相比,曹奇发现团里接近80岁高龄的银发族不少,他们出游的心情多半有些矛盾和纠结。受俄乌战争影响,欧洲航线需要绕行,加上能源上涨和通货膨胀,疫情后欧洲线路价格普遍上涨。原来1.8万元的线路,现在可能要卖2.5万元。“对这些银发族来说,今年出游性价比不高。但很多人又担心年龄上去后会精力不济或身体变差,只能赶着出去玩。”
7月底,曹奇刚带完一个12天的巴尔干旅游团回来,感觉比以往带团更累。原来,这个旅游团里29名游客中只有一名二十来岁的年轻人,六七十多岁的银发族占多数,其中78-79岁的游客有四位。这些高龄游客中,并非所有人都了解过去三年间欧洲线路上发生的变化。“他们付出了较高的费用出游,对旅途的期待通常也比较高。一旦遇到线路上有不合心意的情况,负面情绪会更大。所以带团过程中,我要花很多时间做解释和安抚工作,这方面耗费了大量精力。”
带团途中的曹奇
曹奇举例说,上述旅游团在塞尔维亚的贝尔格莱德期间,一天内游览了中国驻前南斯拉夫总领事馆、铁托墓、米哈伊洛大街、卡拉梅格丹城堡等点位。当时贝尔格莱德的最高气温达37摄氏度,大半天走下来,团里好几位游客抱怨行程安排得太满,身体有点吃不消。曹奇一边安抚大家,解释说这是按照合同约定走的行程,如果更改需要所有人签字同意,一边调整行程节奏,留给游客更多自由活动时间。
回上海后,曹奇反馈了游客的意见。公司经讨论后决定,在之后的行程中对景点进行精简,减少“拉练式”打卡,以适应游客的新需求。曹奇坦言,经过出境游三年的停摆,许多游客对出境流程会有些陌生,包括签证材料准备、过海关和境外游览等方面都可能涉及,这也让导游带队的难度直线上升,在情绪安抚上也需要更多耐心和经验。
转型城市微游,直面更大的挑战
曾是一家大型旅行社入境英语导游的沈伟颖,在行业逐步复苏后选择了另一条路。8月上旬的一个周末下午,明晃晃的大太阳下,四行仓库前的广场上有不少参观者正在拍照留影。在广场边树荫下等候时,沈伟颖给每位游客分发了一面小小的五星红旗,又从背包里掏出耳麦告诉大家如何使用,准备开始当天的讲解。
这是一场持续两小时的城市微游活动,四行仓库的参观是重点,然后穿越苏州河西藏路桥抵达国歌唱响地——黄浦剧场,沈伟颖是此次微游活动的讲师。报名的近20名游客中,绝大多数是三年级到七年级不等的中小学生和他们的家长,本地和外地游客都有。
弹痕累累的西墙,是四行仓库最令人震撼的参观点之一,当天的微游就从这里开始讲起。沈伟颖拿出一张彩色纸板,让大家看上面的图片。图片上是一幢平平无奇的七层大楼,和城市里众多大楼一样外墙上爬着水管、挂满空调外机,大楼顶部一侧是巨大的某家具品牌广告牌。“这幢大楼,就是我们现在看到的四行仓库修复前的样子。”沈伟颖话音刚落,孩子们便纷纷回头去看身后的四行仓库,眼神中充满好奇。
接着,沈伟颖详细讲述了四行仓库西墙上的弹孔如何被重现和修复的过程,带领大家走进那一段壮烈的抗战历史——带领400多名壮士与日军奋战四天四夜的将领谢晋元为何让战士们写下家书、苏州河边为什么会有这样一场力量对比悬殊的激战、四行仓库保卫战后壮士们又有怎样的遭遇,给大家上了一堂沉浸式历史课。
沈伟颖为游客讲完四行仓库外观修整的故事后,带领大家步入室内展区。 李宝花 摄
结束讲解前,沈伟颖对孩子们说:“这是一段‘落后就要挨打’的历史,更是一段不屈的抗战史。今天的你们处在和平年代,你们的竞争对手是来自世界各国的同龄人,少年强则国强,希望你们能从历史中汲取前行的力量,让自己和国家变得更加强大!”一名来自北京的小朋友告诉沈伟颖:“我们之前也参加过你的团,今天晚上还要参加你在外滩的微游团。”外地游客中也有了“回头客”,这令沈伟颖十分欣慰。
三年前,身为大型旅行社入境导游的他虽然拥有英语高级导游、国家文旅部金牌导游头衔,也获得过全国导游大赛铜奖、上海市导游大赛金奖,但从没想过自己会成为一名家门口的城市微旅行讲师。“导游这个职业一直充满了话题和争议,转型为城市微旅行讲师之后,我的工作也更加纯粹,可以心无旁骛、精益求精地做好讲解内容。事实证明,市场对优质讲师是有需求的。”
但工作并不因为在家门口开展就变得更容易。沈伟颖坦言,对一些特定的参观点,部分参团的老上海人甚至比他更熟悉,这意味着自己的讲解既要准备得足够充分,还要保证权威性,言之有据。为此,他学习研读上海历史人文的书籍堆满了整个书橱,新的书单还在不断充实中。从最开始的踩线、重新学习与上海相关的知识,再到设计线路、内容输出,这对他来说成为一项很有挑战性的工作。
经过长期打磨,沈伟颖已设计出近二十条与上海城市相关的微游线路,并且每个月都在更新。“梧桐树下的百年芳华”讲述上海永不拓宽的小马路,“记忆深处的上海方舟”钩沉当年犹太难民来到上海的记忆,“一江一河的百年情怀”行走和展示黄浦江、苏州河的过去和现在,“十里洋场的商业传奇”为人们讲述当年活跃在上海滩的风云人物故事……
今年3月,沈伟颖离开了服务近15年的原公司,开始城市微游“轻创业”。现在,来参加他的微游精讲团的游客有高校师生、企业客户,也有不少是家庭亲子游客,许多人通过口碑相传而来。沈伟颖发现,参与微游线路的人们几乎都对上海这座城市本身充满兴趣和探究愿望,在游客的认可中,他也更能感受到自己工作的意义——对上海多一分了解,就会对她多一分热爱。
同为资深导游,就职于锦江旅游的来立隽曾以英语导游身份援藏,也做过日本和欧洲线路领队和入境导游。由于入境游客大幅萎缩,来立隽今年以来的带团频率低了不少。外国游客常去的玉佛寺、豫园等上海景点,疫情前他一周要去两三次,今年变成了一个月一次。最近,来立隽已转岗至出境的日韩线路操作。
来立隽(右二)带着游客走城市微游线路。
过去三年中,来立隽也有新收获,他同样对上海城市微游开启了深耕模式。上海的城市考古、建筑可阅读、博物馆之夜、双语亲子旅游等线路上,他都能独当一面。尽管疫情期间曾每天花4-5小时研读与上海相关的中英文书籍、文献,来立隽仍然觉得带好城市微游团是一件很难的事。